樹仁之母鍾期榮博士今天出殯。我不是樹仁學生,但我對所有全心致志作育英才的人,均有百分百的敬意,尤其是對鍾校長。在我眼中,她不但是一位教育家,同時是一位沉默的革命者。普羅大眾想像中的革命,總是激烈暴力又充滿血腥;但在我眼中,凡是拒絕向建制和既定環境屈服,用一步一腳印,走出自己美善理想的人,都是革命者。從這角度看,鍾校長大半生都在革命。
在那個想做天子門生,就只能入讀港大或中大的年代,一百個年輕人,能升讀大學的,沒有兩個。鍾博士身為全中國第一位女法官,深深明白教育的重要。那是一個人人尚稀罕讀書的年代,鍾博士決定自己創校,令更多年輕人得擁有升學的機會,亦心懷培育更多人才的理想,這是只有對社會有愛的人,才會肩負的使命感。
鍾校長對抗精英教育,亦對抗當時學校側重西方教育的模式,堅持以承傳中華文化作辦學理念。佢甚至兩度反抗政府的政策。八十年代,政府要求所有學士學位改制,由四年縮短至三年,鍾校長拒絕,堅持四年制更有利學生發展。可是,不改制,政府資助,會一毫子也拿不到。結果,拿不到就拿不到吧,鍾校長與丈夫胡鴻烈,情願艱苦經營,也拒絕要自己的辦學理念妥協。
她甚至要挑戰自然環境。70年代,政府肯撥出北角一塊地皮,予樹仁作永久校舍了,但原來只是一片斜坡,如何支撐建築物呢?愚公移山,變成真人真事。鍾校長與丈夫花了一億,堅持超過八年時間,打下超過170枝地樁,終於,把斜坡變成12層高的新校。
或許,教育本來就是一場靜默的革命,傳道薰陶、授業解惑,社會就是透過教育,慢慢移風易俗、走進文明。而當教育遇上一位有革命精神的使者,那就是在最艱難的夾縫中,都會開出燦爛又香氣滿溢的鮮花。
鍾期榮一生,有才學、有地位,本可跟丈夫胡鴻烈,過著無憂生活,卻選擇奉獻給教育理想,花盡積蓄、勞心勞力,大概亦受過不少屈辱,卻依然堅持信念,試問又有幾人?樹仁校訓「敦仁博物」,始終以推行仁者教育為任。我亦希望以《禮記》中,記載孔子臨終前幾天說過的一句話:「哲人其萎」,向鍾校長致哀,也致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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